第137章(6 / 7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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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可惜,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喋喋不休。他被迫收起倾诉的欲望,跟她每一次对话,都字斟句酌,简练到残忍。
她不知道,他从胸腔里发出的每一个音,都牵动着四肢百骸,给他那极度干渴的肺腑再烧一把火。
她不知道,他每次拿起画笔,即便是轻微的一次勾勒,都几乎耗尽全身的能量,让他的后背布满冷汗。
她不知道,每次他若无其事地目送她回宫歇息,然后独卧于榻,默默地拆开那从不让她碰的绷带,无声地擦拭那些丑陋的脓血,在剧痛中获得又一阵清明。
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放弃的准备。
可是她说:想看你画。
那么崇拜的语气和眼神。
画师王希孟,纵然天资聪颖,但他的风格和技法,在画院中从来都不是主流。就连官家,盛赞过后也会加一句:需要多学习名家啊。
只有这个疯姑娘,对画院里其他人、其他作品都毫不放在眼里,唯独对他视若珍宝。
他想:所谓知音,大概就是这样的吧。
即便是个疯子。
忽忽九百年过去,疯姑娘容貌依旧,好像始终不曾离开。
现实蓦地插入到记忆的碎片里,像是划破深夜的火把,晃得他头晕目眩。
《听琴图》中那个小小的NPC角色终于冲破了创作层的桎梏。他倏尔意识到,原来帝姬从来不曾疯啊。
他记得,她抹着眼泪,紧紧搂住痛得满头大汗的他。他几乎忘了锥心的疼痛是什么感受。
他记得,她拾起他的笔,小心得像对待初生婴儿,在画布上描下他的花押。
他记得,她拙劣地隐瞒着弦外之音,问他:“你可曾想过,人死之后,魂魄还不散,而是……存在什么地方?”
还有……
残月挂在苍白的天上,杜鹃声声婉转。晓风吹过未关严的窗,吹熄了暖炉里的寥寥炭火。
她来的时候,那炉子犹带余温。
她满脸泪痕,伸出颤抖的手,想要触碰他冰冷的脸。
他用尽全身力气伸手,想拥她在怀,微笑着安慰她:“我什么都明白了,你我千年以后还会再见,我会好好的等你。”
可他未能移动分毫。他发不出声音。千年之约逐渐带上了绝望的哭腔,他眼看着她一点点远去,消失,地面上空留残影香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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