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 (1)(6 / 26)
,剁成细未儿和水熬煮,就变成又粘又稠的绝佳的糊糊。白鹿原上的榆
树是继柿树之后来的又一个家族。饿死人已不会引起惊慌诧异,先是老人后是孩子,
老人和孩子似乎更经不住饥饿。饿死老人不仅不会悲哀倒会庆幸,可以节约一份吃
食延续更有用的人的生命。只有莫名其妙的流言才会引起淡弱的兴趣,一个过门一
年的媳妇饿得半夜醒来,再也无法人睡,撞摸身旁已不见丈夫的踪影,怀疑丈夫和
阿公阿婆在背过她偷吃,就蹑手蹑脚溜到阿婆的窗根下偷听墙根儿,听见阿公阿婆
和丈夫正商量着要杀她煮食。阿公说:“你放心度过馑爸再给你娶一房,要不咱爷
儿们都得饿死,别说媳妇,连香火都断了!”新媳妇吓得软瘫,连夜逃回娘家告知
父母。被母亲哄慰睡下,又从梦中惊醒,听见父亲和母亲正在说话:“与其让人家
杀了,不胜咱自家杀了吃!”这女人吓得从炕上跳下来就疯了……危言流语象乌鸦
的叫声一样令人毛骨悚然。
当这场年馑刚刚注定要来的先一年初冬,白鹿村在渭北以及在当地邻村熬活儿
的长工汉们纷纷回到自家屋里来,即使不大仁义的主家也都提前付给他们全年的工
价,让他们在离年终之前的二个多月就下工回家了,起码可以省下一个人的口粮。
鹿三在街巷里看见这些提前下工回归的兄弟哥们就想到自己。在麦子断定不能出苗
以后,瞧着牲畜市场日渐下跌的行情,白嘉轩果决地卖掉了青骡和犍牛,只留下一
匹骒马。这不算是多么聪明的举措,谁也能谋划得出来,一头牛或一匹骡子一年间
吃下的精料——豌豆和夫皮,也许可以换回五头牛和五匹骡子。除了粮食集集冒涨,
其余百物牲畜棉花木料布匹杂货以及土地天天往下跌价,女子订亲的聘金也跌过大
半。在可怕的饥荒年刚刚露出暴虐先兆的时候,各色粮食一下就被推到至高无上的
权威地位,任何东西包括人本身都不得不俯首臣不得不跌价再跌价了。小麦无苗,
冬天不用上粪了;棉花旱死了,轧花机也甭招徕弹花主顾了;牲畜卖掉了,剩下一
匹马浮不住一个人专门喂养;整个一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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