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(10 / 15)
这套衣服在浴池里洗两次;晾晒的时候,他没有其他替换的衣服,只好穿着晨衣走来走去。霍·阿卡蒂奥从来不在家里用午餐。等晌午的炎热一过,他就上街,直到深夜才回来,然后又满脸愁容地在一个个房间里踱来踱去,气喘吁吁,思念着阿玛兰塔。在家乡的这座房子里,只有阿玛兰塔和夜灯的微光下圣徒吓人的眼睛,还保存在他的记忆里。在罗马,在一个个虚无缥缈的八月之夜,他不知梦见过阿玛兰塔多少次:她穿着一条花边裙子,手里拿着一块头巾,从大理石浴池里缓缓站起身来,脸上流露出一个异乡人的优愁。奥雷连诺上校总是竭力使阿玛兰塔的形象沉没在血腥的战争泥沼里。霍·阿卡蒂奥跟他不同,在母亲用一些关于宗教感召的寓言哄骗他的时候,他是一直想把阿玛兰塔的形象活生生地保存在感情深处的。无论他或菲兰达都从未想到过,他们的通信不过是谎言的交换而已。到达罗马之后不久,霍.阿卡蒂奥就离开了宗教学校,但他继续维持着关于自己正在学习神学和宗教法规的假象,为的是不失掉一份幻想中的遗产——他母亲那一封封荒诞的信曾一再提到过这份遗产;那份遗产也许能使他摆脱贫困,把他从特拉斯特维尔的一间小屋子解救出来——他和两个朋友就寄居在这座小屋的阁楼上。一收到菲兰达在死亡预感的驱迫下写的最后一封信,他就把一些破烂的冒牌奢侈品塞进箱子,坐上轮船,远渡重洋。在船舱里,侨民们象屠宰场里的牛似的挤成一堆,吃着冰冷的通心面和生蛆的干酪。菲兰达的遗嘱事实上只是一份详细而又过时的灾难清单,他还没看完这份遗嘱,光从倒塌的家具和杂草丛生的长廊看来,已经猜到自己掉进了一个不能自拔的陷阱,无论什么时候,他都再也见不到罗马春天那璀璨夺目的阳光,呼吸不到它那洋溢着古代文物气息的空气了。在折磨人的气喘引起失眠的夜晚,他反复衡量自己遭受灾难的深度,在阴森森的房子里走来走去。从前,正是在这座房子里,乌苏娜曾用老年人的一套胡言乱语,勾起他对世界的恐惧。由于害怕在一片黑暗中失去霍·阿卡蒂奥,她又让他养成独自坐在卧室一个角落里的习惯。她说,一到天黑,死鬼就会出现。开始在这座房子里游荡,只有那个角落是死鬼不敢看一眼的地方。“如果你干什么坏事,”乌苏娜吓唬他,“上帝的仆人立刻会把一切都告诉我。”于是他在那儿度过了童年时代的一个个夜晚,一动不动地坐在一只小凳上,在圣像那不可捉摸的冰冷目光下,吓得汗流浃背。其实,这种附加的折磨完全是不必要的,当时霍·阿卡蒂奥早已对他周围的一切感到恐惧,他下意识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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