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 第十一章(4 / 14)
那些文件什么的,都是请平度县的画匠画的。”“胡说!”马洛亚牧师像受到巨大侮辱一样跳起来,大骂道,“于大巴掌这驴日的!”母亲不高兴地说:“你不能这样骂他,他是我姑夫,对我有大恩大德!”马洛亚说:“他要不是你姑夫,我拔了他的###!”母亲笑道:“我姑夫一拳能打倒一头骡子呢。”马洛亚沮丧地说:“连你都不相信我是瑞典人。还能指望谁相信呢?”他蹲在地上,掏出旱烟袋,从烟荷包里挖了一锅烟,一声不响地抽起来。母亲叹口气,道:“看你,我相信你正宗西洋人还不行?跟谁赌气呢?中国人,哪有你这样的?一身的毛……”马洛亚的脸上,出现了孩子般的笑容。“总有一天我会回去的,”他沉思着说,“不过,真要让我回去,我还不一定回去了,除非你跟我一起走。”他望着母亲的脸。母亲说:“你走不了,我也走不了,安心在这儿过吧,你不是说过吗?只要是人,不管是黄毛的还是红毛黑毛的,都是上帝的羔羊。只要有草地,就能留住羊,高密东北乡这么多草,难道还留不住你?”“留得住,有你这棵灵芝草,我还要到哪里去呢?”马洛亚感慨万千地说。
拉磨的毛驴趁母亲和马洛亚说话时,偷吃磨台上的白面粉。马洛亚上去,打了驴一巴掌,驴拉着磨,轰轰地转起来。母亲说:“孩子睡了,我帮你筛面吧。你找块席子来,我把他放在树荫凉里。”马洛亚在梧桐树下铺开一张草席,母亲往凉席上放我时我的嘴紧叼着她的奶头不放。她说:“这孩子,像个灌不满的无底洞,我的骨髓都快被他吸出来了。”
马洛亚赶着毛驴,毛驴拉着石磨,石磨粉碎着小麦,小麦变成面粉,淅淅沥沥地落在磨托盘上。母亲坐在梧桐树下,支起一个柳条笸箩,把支架放在笸箩中央,将面粉放在细罗网筛中央,然后,咣咣当当地、不紧不慢地、节奏分明地拉来推去着面筛,让洁白如雪的新鲜麦面落在笸箩里,让麸皮留在筛里……阳光从肥大的树叶间筛下来,落在我的脸上,落在母亲肩膀上。马洛亚用树枝抽打着毛驴的屁股,不让它偷懒。这是我家的驴,清晨时刻被马洛亚借来推磨的,在树枝的抽打下,它绕着圈子奔跑,汗水使它身上颜色变深。门外传来山羊的鸣叫,随即门板被撞开,我家那匹与我同日出生的小骡子从门缝里伸进它秀丽的头颅。毛驴暴躁,尥着蹶子。母亲说:“快把小骡放进来。”马洛亚跑过去,用力推着小骡的头让它后退,放松了被绷紧的拴门铁链,摘下挂钩,急闪到一边,小骡子冲了进来,钻到毛驴腿下,衔住了毛驴的奶头。毛驴顿时安静了。母亲感叹道: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